一個人演出的相聚和離別 - 愛情小故事
一個人演出的相聚和離別 - 愛情小故事
16歲的時候,你心痛過嗎?
慕尹荷痛過。
她喜歡班裡一臉清涼、才思橫溢的顧軒。
顧軒,一米八的個兒,套一件純白T恤。他走過慕尹荷的身邊,輕輕的,帶過細涼的風,慕尹荷會臉紅;上體育課,顧軒站在操場上,偶爾朝慕尹荷的方向望去,慕尹荷的心跳會加速——青蔥歲月中,那麼多難
言的快樂、悲喜,還有溫溫的心痛,慕尹荷知道,那都是因為顧軒。
高中的慕尹荷,腦後一把馬尾辮,細碎的花裙裹著她發育不良的身體,她就像棵青澀豆苗。她的好友,白天鵝一樣美麗的蕭芳芳,會彈鋼琴、跳倫巴。慕尹荷喜歡蕭芳芳,如同喜愛自己。
蕭芳芳是慕尹荷理想中的自己。
而且,蕭芳芳也喜歡顧軒。
慕尹荷想,顧軒大概不會喜歡她吧?她那麼小,甩在人堆裡小得就成一粒塵埃,沒人注意她。可,慕尹荷的心暗湧如潮。她在自己的日記裡,一遍又一遍寫上他的名字:顧軒,顧軒,顧軒……
這兩個清涼的字讓她看得心痛。
校園文化節。慕尹荷坐在學校的劇院裡,舞台上的蕭芳芳美若寶石,她白色的長裙,烏濃的秀髮,彈奏一曲蕩氣迴腸的《勇敢的心》。
顧軒,站在蕭芳芳的旁邊,吹一支愛爾蘭風笛。清涼的笛聲,和著鋼琴明澈的旋律,慕尹荷的心醉了。
慕尹荷想,她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到顧軒的身邊吧?而且可以那樣近——她永遠只是顧軒眼中人群中的人。但蕭芳芳能替她實現這一切,不是嗎?掌聲響起,它們洪水般淹過慕尹荷的頭頂,慕尹荷在擁擠的人堆裡,突然淚流滿面。
顧軒拉著蕭芳芳的手,在舞台上謝幕。燈火下一對璧人,綺麗而甜蜜。慕尹荷的內心起起伏伏,既歡喜又悲涼。
兩年後,慕尹荷去了杭州上大學。
所有的秘密,她知道,只與顧軒有關。
顧軒的志願中,填的全是杭州的學校,好像杭州是他貪戀的
女人,而慕尹荷貪戀顧軒,她抱著一隻舊皮箱,於那個初秋,坐火車南下。
杭州是一座怎樣的城市?
聽說,一個叫白素貞的妖精,僅以一把紙傘,就與許仙在西湖繫住半世塵緣。慕尹荷不美,沒法術,她只在這裡偷偷發短信給顧軒。
——你認識我嗎?我認識你!老久了!
——你今天在路上走,像極一株木棉樹。
——你真的不想問,我是誰麼?
……
從來都沒有過回覆。
慕尹荷就像在一出自編自演的獨角戲中,唱做念打,愛恨嗔癡,與心底的那個影子糾纏歡戀。她給顧軒的手機打電話,是黃昏。顧軒在那端一聲高過一聲追問:誰?是誰?說話啊!慕尹荷慌忙掛了電話,站在那裡心神不定。
她像是一個在做錯事的小孩。
木棉花開的時候,慕尹荷在操場上見到顧軒。
他的旁邊,是位穿寶姿紅裙的女孩,擁著顧軒在人群中燦爛而過。
慕尹荷在碎陽中,淡漠的表情。這次,顧軒跟慕尹荷打了招呼,聲音溫沉:「你好!慕尹荷!」慕尹荷沒想到顧軒會叫她,她茫然無措,抬眼只凝視著兩人——那女孩搽了蘭蔻口紅的唇,鑽石般刺痛著慕尹荷的眼,這是一個與慕尹荷、蕭芳芳都不同的女子,風情如水,是這座城市滋生的大朵牡丹花啊。
慕尹荷點頭,倉促逃走。
慕尹荷知道,她只要在顧軒身邊再多呆一會,她就會哭出聲。宿舍樓下,金紅色的花一樹樹開得濃烈。慕尹荷拿著飯盆,突然蹲下身,掩面啜泣起來。
在知味觀的那晚,湛藍的天宇掛了輪紅月亮。
蕭芳芳從上海趕來——慕尹荷說:「我的生日,蕭芳芳,你一定要來!」
慕尹荷是下定決心。天知道,緊張從她微涼的指尖瀉到了她的腳趾。顧軒進來的時候,慕尹荷正細細給蕭芳芳觀手相。慕尹荷說:「蕭芳芳,你的
愛情要來了,恭喜!」
慕尹荷波瀾不驚,添茶布菜。
後來,三人都喝著酒。顧軒說:「三年同學,我們以前竟都不說話?」蕭芳芳說:「顧軒,說這話得罰酒!」顧軒笑得一臉溫柔。
慕尹荷的心,不知怎的,微微一痛。
她看著顧軒從蕭芳芳手中搶過酒,是慕尹荷的生日酒,他一飲而盡,可他,卻對著蕭芳芳笑:「夠意思吧。」慕尹荷吃著一碟酸菜魚,眼淚「吧嗒」掉落碟中,她拿起紙巾,笑說:「紅辣椒太多。」
外面突然下起雨。細細密密,糾纏不清。
三人的生日宴成了兩人的追憶。顧軒與蕭芳芳說到校園文化節,蕭芳芳說:「我特喜歡法國的蘇菲·瑪索,完美如玉。當時看電影《勇敢的心》,才明白男女之愛,原可悲壯到傾城。」顧軒說:「裡面的風笛幽涼、純粹,我特喜歡人生中這種感覺……」
慕尹荷正含著半塊酸菜魚。
她望了望窗外的街市,微皺著眉,起身,笑說:「我去一趟洗手間,你們等我。」霎時,她觸到顧軒那綿長的眼神,溫潤如玉,如風中的清涼木棉。慕尹荷的心「轟」的一下。可是,顧軒,他那麼溫潤又如何?即使在今晚——她的生日,也都不屬於她。
慕尹荷匆匆離席。轉背,熱淚滾滾。
慕尹荷沒再回去。
冒著雨,她踉蹌走回宿舍。接下來,慕尹荷生了一星期的病。那些黯淡日月,她總能憶起那晚寫在洗手間門後的「顧軒」二字,那是她用剪刀刻上的。慕尹荷想,那晚,自己把顧軒吃進了肚裡,從此,有關顧軒的秘密,就只能爛在裡面了吧?
公元2006年。秋。
慕尼黑的陽光爬過絲簾,落在床間蕭芳芳的臉上。海藻一樣的大波浪蓋住蕭芳芳的眼、眉、唇,看不清她的悲喜。